皇后哪里知道她的心思，笑着问道：“是药材没了吗？你要什么，本宫让人去御药房给你取来。”
凌玥“嗯”了声，随口编了个查无此药。
“回娘娘，那味药叫做七叶花。花开七叶，七种颜色。”
皇后从未听过这种花，不过既然是药，没听过也正常。让翠云记下，待回宫后立即取了送来。
装作漫不经心道：“阿昀在吗？本宫想见见他。”
“在房里，臣女去将他唤来。”
皇后的到来在阿昀意料之内，不过比意料快。
淡定地换了身衣裳，随凌玥一起过来了。
他每走一步，皇后的心都跟着颤一下。
待他到了跟前，她眼中的泪已然止不住了。
他真的好了！
“参见皇后娘娘。”淡漠、恭敬，礼数周全。
皇后忙去扶他，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。
那日没扶他，他便再也不需要了。
“谢娘娘。”
皇后含泪打量着他，又是初见之时的翩翩少年了。
真好！
这欢喜让阿昀想到了她凤起殿时的犹疑不定，不过这么多日，他将心中的伤疤愈合、撕开、再愈合、再撕开，他已经波澜不惊了。
她是他母亲，他是她儿子。
却也只有母子名分，而不是情分。
“你的腿是哪位名医治的？”皇后爱怜地看着他，眼中满是慈母的光辉。
阿昀望向一边立着的凌玥：“大小姐试着扎了几针，谁知竟然好了。”
“随意扎了几针？”
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凌玥，但见她点头：“回娘娘，阿昀让死马当活马医，谁知道运气这么好！”
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都归结为运气，虽然可信度不那么高，却也不那么低。
皇后点点头，不管怎么说，好了就好。
她又救了她儿子，她决定以后对她再好一些。
但她想向阿昀解释凤起殿的事。
“阿昀，其实那日本宫原打算留你一起用膳的，但宁贵妃想见你家大小姐，所以本宫才没有强留你们。”
三分真诚中掺杂着七分假意，为解释而解释，敏感的少年岂会不知？
若是他的腿正常，不要说宁贵妃了，谁要将他们带走都不可能。
“小的理解，多谢娘娘。”
“本宫让翠云送了些补药，给你调理身体用。”
“多谢娘娘。”
“身体刚恢复，别急着习武，再将养一段时间。”
“多谢娘娘。”
听着这恭敬而疏远的话，皇后心中不是滋味。
他是怪她吗？
可他一向都是如此淡漠，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身世。
她是他母亲，她不能计较。
想了想，微笑道：“阿昀，你想要什么，但说无妨，本宫会尽量满足你。”
阿昀抬起了头，眸子平静：“娘娘是否能让宜桂回来？”
皇后愣了一下，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。
那女人不是折磨过他吗？
不过既然他开口了，她答应便是。
宜桂自那次在玉明寺后坡约见凌玥后，就一直等着皇后传唤。
越急越等不来，越等不来越急。
她都怀疑凌玥是不是忘了。
若是忘了，她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。
“宜桂，这都多久了，怎么衣裳还没洗完？皇后娘娘让你来伺候的，不是让你来享福的，认清你的身份！”
一盆衣裳还没洗完，又来了一盆。
一样事情还没干完，又来了一样。
这是享福吗？
可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份，除了俯首连声称是，宜桂说不出别的。
她很怀念凌府的日子，甚至都怀念在凤起殿的日子。
只有对比，才知道厌恶的过去有时正是回不去的曾经。
夕阳西下之时，魏珞挑眉来了，身后跟着一个眼神机灵的小宫女。
宜桂认得，是莺儿。
虽然她没少在这个喜欢捉弄别人为乐的小丫头手里吃过亏，但此刻的莺儿对于心如死灰的宜桂来说，就是一个能救她于水火的小可爱。
“见过王妃。”
一刻没离开王府，宜桂就一刻也不敢忘却规矩。
若是忘了，免不了打骂。
魏珞懒懒应了声：“收拾一下，随莺儿姑娘去凤起殿吧，母后要见你。”
“是，王妃。”
面上极其平静，但宜桂多日来一潭死水般的心差点没跳出来。
凌玥果然是守信的，这一把赌对了！
终于，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！
叶离忧，魏珞，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报应了！
从皇宫到凤起殿的距离不近，但宜桂走得带风，仿佛走向新生似的。
莺儿悄悄拌了她一下，宜桂一个踉跄，却并不恼，反而一脸笑意地看着她。
那眼神像看一个顽皮的小辈。
以至于莺儿难得有了些愧疚感。
“哎，宜桂，你为什么这么高兴？你不怕被我们捉弄吗？”
宜桂笑道：“不怕。你们年纪小，调皮些正常。”
一是心情好，二是都要走了，得罪她干什么？
莺儿眼中的疑惑霎时散了，后半段路也不捉弄她了。
“奴婢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宜桂行了一个极其端正的大礼，大气不敢喘。
皇后“嗯”了声：“这段时间在王府过得如何？”
宜桂恭敬答着：“回娘娘，一切都好。”
皇后不信：“魏珞没刁难你？”
宜桂道：“回娘娘，是有一些。不过奴婢过去做了太多的错事，就当是恕罪了。”
“你倒想得开。你回凌府吧，以后切记规行矩步，再敢犯错，本宫定不轻饶。”
宜桂大喜，磕头叩谢：“多谢皇后娘娘！”
站起了身，走了两步，又折了回来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“还有事？”
宜桂点头：“是，娘娘。”
她向旁边侍奉的宫女瞧了瞧，皇后会意，让她们先退下。
“说吧。”
宜桂重新跪下：“娘娘，奴婢有次端膳食给四殿下时，看见他身上有个胎记。”
皇后一凛，她怎么会突然提及胎记？
“什么意思？”
宜桂立刻做出惊喜状：“娘娘，奴婢见到四殿下的胎记时想到一事。您不是一直感激阿昀赠药之情想为他报仇吗？奴婢想起陈飘飘的儿子有一个与殿下类似的胎记，红色的，云形的。您要不要让人去寻寻？”
皇后脸色煞白，“你会不会记错了？”
宜桂摇头：“不会的娘娘。奴婢当初是陈飘飘的婢女，她生孩子时奴婢就在旁边，那胎记不仅奴婢知道，她也知道。孩子生下来后被赵大有卖给了一个富贵人家，然后就失去了踪迹。说句大不敬的话，若不知道四殿下是您的孩子，奴婢肯定以为他就是陈飘飘的儿子呢！”
皇后的拳头紧紧握着，牙关紧紧咬着。
良久才平复。
声音在空旷的大殿显得冷静又悲凉。
“你回去吧，这件事别对旁人提起，免得打草惊蛇。”
宜桂目的已经达到，又恭敬地行了一礼：“奴婢记着了。奴婢告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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